霍建亭坐在沙发上,抱着胳膊,问佣人,“夏楠怎么样了?”
佣人不敢怠慢,急忙道:“夏小姐她伤口溃烂的厉害,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。”
霍建亭直接砸了茶几上的杯子,“你们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?!伤口溃烂你们不知道替她叫医生吗?”
佣人战战兢兢,“可是…少爷不是说不让我们提起她的…”
霍建亭更加暴躁了,“好!你很听我的话是不是不?”
“那么好,现在,你…立刻马上去叫给我叫医生来,楠楠她要是有一点闪失,我饶不了你!”
霍建亭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脾气了,今天却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,清歌心里有些不安。
楠楠…
他还叫的真亲热…
还当自己是在和夏楠热恋的时候呢…
既然是这样,那她顾清歌又算什么呢?
正在哄孩子的清歌听到那个名字后,不禁多看了霍建亭一眼。
难怪这些日子以来,霍建亭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,连平时的亲热劲儿都消散的干干净净。
原来,人家对夏楠旧情难忘…
心里头泛起一股子酸涩,却还是硬生生忍着,让自己不要发脾气。
清歌哄好了孩子,这才来到霍建亭身边,慢慢坐下来,轻轻问了他一句,“建亭,夏楠的事,你还没有处理好吗?”
“还有,你不是说你很讨厌她的吗?为什么要叫她楠楠?”
清歌想不通。
自从二宝满月酒那天起,霍建亭现在碰自己的次数很少,有时候,哪怕是她做出一点暗示,他也装做不知道,或者是装睡,再不就说他很累。
一个男人,拒绝和老婆亲近,这是男人变心的先兆。
那么,是不是霍建亭变心了?
霍建亭朝着她笑,“我为什么不能叫她楠楠?”
“顾清歌,别再对我用这种颐使指气的态度说话!我不是你的奴隶!”
清歌一愣。
霍建亭这是怎么了?
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刺,她和他现在相处的状况,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样子。
他冷漠,她隐忍。
其实,清歌并不清楚夏楠现在的具体情况,她只知道夏楠被霍建亭关在某个地方。
医者父母心,好吧,她这个曾经当过医生的人对于夏楠现在的状况无比同情,既然霍建亭说要给她治伤,那就治吧…
清歌深吸一口气,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,“霍建亭,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,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,我们是夫妻,因为我爱你,所以我容忍你刚才对我的态度,但是,仅限于这一次…”
“以后,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了…”
她知道,霍建亭身为霍氏的总裁,自然有他的烦恼,做为他的妻子,既然不能在事业上给他帮助,那么,她至少应该对他宽容一些,不要计较他的小脾气。
她拿了件外套,搁在臂弯里,打开门,往外面走去。
“你去哪里?”身后的男人有些惊慌,急急的想要留住她。
霍建亭很气自己,他怎么可以对妞妞那么说话?
那是他心头上的肉,看她难过的样子,他只觉得心如刀割,比蛊发作时疼起来还要厉害。
可是,他必须这样做!
只有让妞妞断了对他的爱,她才能重新收获幸福…
雷辰希的医术那么高超,连他都束手无策,他还能指望自己活多久?
不过是活一天赚一天罢了…
清歌没有回头,淡淡的回道:“没什么,我只是想出去走走。”
清歌离开房间以后,霍建亭突然就松开了摁在胸口上的手,他急忙冲进洗手间,大口大口的吐着血,齿缝里都是骇人的红色。
他掬了一捧水,拍在脸上,透过镜子望着自己。
眸底猩红,面色苍白如纸,连扶着洗手台的手都在瑟瑟发抖…
这就是现在的霍建亭么?
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,他已经瘦了一大圈,隔着衣服,都能看清有几根肋骨。
已经过去了那么久,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,他是不是应该放弃?
清歌,我想就这样安静的走开…
可是我怕…
我怕你找不到我…
怕你哭…
妞妞,对不起…
一生一世我给不了你…
天长地久,我终于让它成了传说…
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扑面而来,一个趔趄,他跌倒在洗手台前。
胳膊肘着地,蹭掉一大块皮肉,露出红色的血肉,他急忙放下袖口,把伤口藏起来。
不行…
不行…
这上样子一定不能被妞妞看到,下意识的,他又从地上爬起来,趁着清歌还没有回来,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隔壁房间里。
这里,曾经是夏楠住过的房间,因为夏楠不在的缘故,房间已经重新布置一新,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崭新的。
霍建亭反锁了门,急急忙忙冲进洗手间,不停的用冷水漱口。
清歌在小花园里呆了很久,也没有见到霍建亭追出来。
那一刻,不仅仅是失望,还有失落,还有心酸,亦还有心疼。
说到底,霍建亭已经开始不在意自己了么?
既然不在乎,那之前的种种又算什么?
既然不爱她,又何必把她留在这里?
清歌一个人在花园里坐到华灯初上,也没有等到霍建亭的影子。
她突然想到林小陌的一段话:如果霍建亭说爱你,请等到他对你百般照顾时再相信,如果他答应带你去的地方,等他订好机票交到你手上再开心,如果他说要娶你,等他买好钻戒拿着结婚证跪在你面前再感动,爱情不是说说而已,而我们,早已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。
是的,曾经霍建亭是对她百般照顾,可是这百般照顾持续的时间是多久?
没有一生一世,前前后后无非也就是一年多的年头…
唯一他带她去过的地方,就是那一次蝴蝶漫天,风景如画的小山。
他说过要娶她,钻戒也为她戴上了,只不过,没有结婚证,虽然没有结婚证的原因是她没有签名…
霍建亭,如果你真的不再爱我了,我不会一直在原地等待的…
晚饭时间,佣人找来,清歌才不得不离开了花园。
霍天齐年事已高,她不想他再为自己操心,这一次,只当是她和霍建亭之间的小矛盾吧…
她挺直了腰身,夜风有点凉,她紧了紧外套,朝着饭厅而去。
令人奇怪的是,并没有见到霍建亭,问了佣人才知道,他在房间里用餐。
清歌也没说什么,安静的坐下来,跟着大家一起吃晚饭。
餐桌上的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,特别是霍天齐,清歌以为是他知道自己和霍建亭吵架了,所以,才脸色不好的,也就更不敢说话,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一顿饭吃的各怀心事,清歌更是觉得索然无味,随意扒了几口饭就上楼了。
二宝有保姆带着,已经吃得饱饱的,睡下了。
这是霍建亭的房间,房间很大,虽然隔出了一间婴儿房,可这房子还是很大。
特别是没有了霍建亭的房间,更让人觉得清冷。
清歌下意识的抱了抱自己,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。
霍建亭不是在房间里用餐的吗?
人呢?
叫了佣人来,佣人支支吾吾,半天不肯说,最后清歌逼得急了,佣人才道:“少爷他…他在夏楠小姐房间里,跟夏楠小姐…”
“行了,你走吧…”不待佣人说完,清歌已然明白了。
为什么霍家人的脸色那么难看,为什么霍老爷子的脸色那么生气。
原来,他们都知道霍建亭和夏楠在隔壁那个房间里共进晚餐。
只有她这个傻子不知道!
清歌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,她小心翼翼的来到阳台上,伸长了脖子望着隔壁的房间。
果然,阳台上坐着夏楠,风吹过,把她的声音带过来。
清歌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建亭,我真的好爱你,好爱你,你不要再抛弃我了,好吗?”
夏楠的声音,楚楚可怜,令人心疼。
“嗯。”霍建亭的回答只有一个字,很轻,清歌却是听得清楚。
既然他已经决定跟夏楠在一起了,那自己还有必要再留在这里吗?
霍建亭已经当着霍家上上下下的面儿跟夏楠又重新同/居在一起,这摆明了就是打她顾清歌的脸,她还能说什么?
其实,不爱了,就是不爱了…
没有理由…
既然是这样的话,她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在那张结婚申请报告上签字。
于是,清歌去找了霍天齐,做出了决定。
霍天齐也知道是自己的儿子混帐,可是,清歌如今是铁了心要离开,他也不敢劝得太死,只好答应清歌,允许她暂时回幕府山的房子里住。
第二天天一亮,清歌就带着二宝和保姆走了。
连早饭都没有吃。
经过了一夜时间,霍建亭以为早上会见到清歌哭红的眼,正想着如何让自己狠下心来的时候,属于他和她的房间已经空了。
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带走,婴儿房还摆在那里,如果不是空气中有淡淡的奶香味儿,他甚至觉得这只是一场梦。
顾清歌走了。
一如一年前那个暴雨夜一样的令他痛苦。
疼…
到处都疼…
连眼眶都泛着疼。
妞妞,你知不知道,你带走了我的心,它再也回不来了…
空无一人的房间里,霍建亭紧紧攥着拳头,一滴泪自他眼角滑落。
妞妞,我不能没有你…
可是,我更加不能让你伤心、难过…
我给不了你的幸福,注定有人替我补上。
妞妞,我会在天上看着你,看着那个人,看着他给你幸福…
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…
下一个路口,如果还能遇见你,请告诉我你过的很好…
胸口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折磨得他面如白纸,可是,他没有办法,只能这样硬生生忍着,挨着,忍到疼痛消失的那一刻。
也许是十分钟,也许是半小时,再或许,是一个小时…
霍建亭蜷缩在冰凉的地毯上,手里紧紧捏着一张清歌的照片。
我的天使,请允许我这样自私的伤害你…
清歌回了幕府山,不再去打听任何关于霍建亭的消息。
像霍建亭那样的人,即便是他自己不出绯/闻,报纸也不会放过他的,据说,他又恢复了以前黄金单身汉的习性,每天晚上换一个女人。
只不过,这一切,都已经与她无关了。
霍建亭是生是死,和她顾清歌有毛关系?
他从来不是她的良人,而她,也不是一直在原地等待的那个她。
她会忘记他们之间的恩爱情仇,放下所有,一个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。
好在,这笔不成功的爱情里,她收获了两个至宝,那就是二宝,即便是跟霍建亭分开了,至少,她还有二宝。
虽然心还是会痛,可是看到二宝的时候,疼痛就会减少,而她,也会努力忘却。
凤凰之所以浴火,是因为需要经历火的洗礼才能重生。
如今的顾清歌,一样可以浴火重生。
霍建亭,我会忘了你,忘了我们之间的种种,择一城,择一人终老。
既然爱的那个始终不能走在一起,那索性就选一个不爱的吧…
因为不爱,所以就不会有期待,更不会有伤害…
不知不觉,清歌离开霍家老宅已经两个多月了,时间来到一年中最冷的季节。
隆冬,又是寒风凛冽的季节,风打着旋儿往脸上刮着,似乎要撕开人的皮肉一般。
幕府山别墅窗户的对面,有一辆白色的本田车停在那里,车子很不起眼,位置却很好,一仰脖子,就可以看到窗户上被灯光折射过来的人影。
黑黑的人影挂在玻璃窗上,是个身材美妙的女子。
男人原是躺在后排的,见到那抹身影的时候,他突然坐了起来,病怏怏的靠在玻璃上,贪婪的望着那抹纤影。
她似乎瘦了些…
是因为自己吗?
这样的想法涌上来,男人的眼神变得越发明亮,如天上的星星一般闪耀。
大约是车里的暖气关了,有些冷的缘故,男人咳嗽几声,前排的司机看不下去,急忙开着车离开。
男人说什么也不肯,暴怒的吼叫着,似乎要把司机生生撕成碎片。
“霍建亭,你的身体你清楚,再这样下去,别说是一年,你连半年都撑不住!我不得不为你的身体考虑!”开车的人是雷辰希。
没有人比他了解霍建亭的状况,这男人,现在的情况真的差到了极点,很可惜,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替他移植,他比任何人都难过。
半躺半靠在后排的男人突然笑了,“辰希,你也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了,就让我再看看她吧,哪怕是一眼,我都会对你感激不尽的…”
暴怒过后,男人嘴角又有血溢出来,映着他苍白的面庞,越发让人觉得怵目惊心。
“建亭,我不能再让你这样了…”雷辰希说着,掏出手帕,在霍建亭的鼻尖上捂了一会儿。
男人很快就睡着了。
雷辰希送他回霍家老宅。
因为怕霍家人知道的缘故,雷辰希特意在他身上洒了不少酒,看上去,霍建亭是喝醉了。
雷辰希打电话上去,下来接霍建亭的是霍婉莹和霍婉菁姐妹,两人对雷辰希道了谢,扶着霍建亭往屋里走。
霍婉菁已然不再是从前那个任性妄为的女人了,她尽心尽力的扶着霍建亭,一边跟霍婉莹说话,“大姐,建亭那么爱清歌,为什么又和夏楠搞到一起了?”
霍婉莹叹息,“谁知道呢?”
“这感情的事啊,真难说,就比如说夏楠吧,打她重回那个房间起,我就压根儿没见过她,谁知道她是生是死!如果说是在养伤的话,可怎么就从来没见她下过楼?”
“这都几个月下来了,再重的伤也养好了吧?可你看那医生,还是天天来…”
霍婉菁也觉得姐姐的话有道理,“姐,你说,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?”
霍婉莹比霍婉菁要高一些,她在霍建亭的右边扶着,稍一侧脸,便看到了霍建亭风衣下白色衬衫上有声血迹,而霍建亭的脖子上,也有血迹。
顺着血迹往上看过去,似乎应该是从嘴里流出来的。
吐血?
一想到这个,霍婉莹立刻就警惕起来。
她突然想起之前夏楠给她的红色液体。
她没有惊动霍婉菁,扶霍建亭进了房间以后,她打发了霍婉菁出去,她这才解开霍建亭的风衣外套,果然,白色衬衫上有不少血迹。
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,霍建亭身上是没有伤的,那唯一的解释就是,霍建亭吐血了。
吐血…
霍婉莹简直不敢想像。
“建亭,告诉姐姐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她不停拍打着霍建亭的脸,希望知道事实真相。
霍建亭悠悠转醒,看到她哭红的眼睛,又看到自己衬衫上的血迹,微微一笑,“早知道就不该穿浅色的衬衫…”
霍婉莹哪里肯放过他,揪着他的衣领逼他说实话,甚至还要胁他,如果不说实话,就把清歌叫来。
霍建亭无奈,只好把事情一一告诉姐姐。
“姐,我从来没求过人,这一次,我求你,帮我瞒着清歌…”
霍婉莹早就哭肿了眼,抱着霍建亭哭的更加大声,“建亭,那个狠毒的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你?”
“建亭,我要去找她算帐…”
自从林施洛死了以后,霍婉莹对霍家是一心一意的好,毕竟,这才是一家人,尤其是霍建亭,竟然还对可可一如既往的好,这让她越发觉得愧疚,也就越发想对霍家全家人好。
自从清歌搬出霍家老宅那天起,她就知道,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,否则,霍建亭是不可能让清歌离开的。
到如今,她才明白,原来,自己的弟弟活不过一年了…
这一切,都是夏楠这个女人搞的鬼,她怎么就那么狠的心?!
霍婉莹气不过,打开房门,就冲进了夏楠的房间里。
二话不说,朝着夏楠就是两记耳光,“夏楠,你还是不是人?”
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建亭?!”
夏楠躺在床/上,led灯照着她的脸,那根本不是健康的颜色,而是一种近乎青灰色的白,她连唇角都干涩的,如龟裂的土地一般,裂开一道又一道的深痕,有的,还在向外浸着血丝。
夏楠冷笑,冷笑过后,便是如塞糠一般的颤抖,“因为他不爱我…”
“如果他爱我,我也不会这样对他…”
明明是那么恨到极点的话,她却说的有气无力,有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。
霍婉莹怎么肯放过她,一扬手,就揭开了覆在她身上的被子,却突然一声惊呼。
霍婉莹原以为夏楠应该过着很舒坦的日子,却不想,被子下的身体竟然是全/祼的。
白希的皮肤上,是各种各样的伤口,大小不一,长短不一,却都是新伤,有的还在汩汩的往外冒着血。
之前剖腹产时留下的伤口一直都在,两条腿上的枪伤也在。
霍婉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霍建亭这哪里是在给她治病,分明是想让夏楠生不如死。
不过,看着眼下夏楠这副模样,她到是觉得挺解气的。
屋子里有着极重的药味儿和血腥味儿,让人有一种想吐的恶心感。
霍婉莹突然笑了,随意拿起旁边的一个小碗儿,直接打破,从其中找出一块碎片,朝着夏楠的手腕狠狠割下去。
“夏楠,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以前你拿给我的那个红色的小瓶子里,装的是你的血吧?你的血可以压制蛊的发作,是不是?”
夏楠不语,只是笑,“我不会告诉你的…”
霍婉莹也不理会她,径直取过一旁的茶杯,接住从夏楠手腕里流出来的血。
“夏楠,我还真以为你过着阔太太的日子呢,今天一看才知道,原来,是这种血痕累累的生活…”
“不过,这种生活真的很适合你,你这种人,就只配过这样的生活。”
霍婉莹很快就收拾干净,带着那碗血出去了。
为了试验夏楠的血有没有用,她立刻去了厨房,替霍建亭做了一碗鸭血粉丝汤,把夏楠的血混在里面,这样,就分辨不出来了。
霍建亭不知情,正好也饿了,吃了下去。
霍婉莹收拾好碗筷,看着他睡下,拿出自己的笔记本,一一记录下来。
眼看着就是十一月底了,霍建亭的生日即将到来,从来没有给他送过生日礼物的清歌,想送他一件礼物。
更多的,其实是她想见他一面。
可是,应该怎么约他出来呢?
她有些不知所措。
恰好,她的电话响起来,“顾清歌,我是霍建亭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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